東風夜放花千樹
一. 驀然回首
剛參加了平溪的天燈節。看着百多個天燈放到天上,我心裡起了奇妙的感動,哭了。
元宵節在即,政府舉辦了天燈節,在平溪、菁桐、十分等地舉行。每次活動的晚上,都會讓民眾免費分批把千個天燈放到天上。沒事的我參加了二月十六日的活動,可以在七時至八時放兩次天燈。
中午時分我擠了兩輪火車從台北到達平溪。車上都是去放天燈的人,火車上擠迫的情度比香港地鐵上班時份更嚴重。火車上聽到很多廣東話,都是香港遊客。當然本地台灣人還是佔多數。
走到平溪街上,起初天氣還不錯,好多人在商店買了天燈就放起來。放天燈看起來很好玩。把天燈底部的火熠點火,熱空氣把天燈送上天空。有人更在天燈下掛一串爆竹,天燈邊飛邊響很熱鬧。每個店家門前都放了好多桌子,原來人們都喜歡先把願望寫在天燈上,再放到天空。我細細的看人們寫些什麼,發現大都希望中彩票、中大獎、中樂透。女生們幾乎每人都寫希望早曰嫁得如意郎君。相信這也真的反映了台灣的社會:M型社會、貧富懸殊、女生比男生難找到伴侶。有許多人像作文一樣把一米高的天燈四面都寫滿。我這才明白,原來這天燈不是一種遊戲或傳統那麼簡單,是一種非宗教性的許願,像禱告或上香。
後來天下起小雨,遊人卻因近晚而越來越多。
時候到了,我走進活動的會場,跟百多人一起準備放天燈。每個參加活動的人都有一個義工幫忙。幫我的竟是一個老伯伯。他看我傻鳥般站在那兒,便幫我打開天燈,着我寫上願望。我不知該寫什麼,想了一回,寫了些很實際的祝福,祝福家人、朋友、Project。老伯伯說,你要寫上自己的名字啊,不然老天不知這是誰的! 跟着有人幫我點亮了天燈,老伯伯跟我一起穩着它,不讓它飛走。
看着發光漲鼓鼓的天燈透映着我的名字,心裡就起了一種不實在的情緒。我的主什麼時候都知道這是我,我可以隨時的禱告,我不用一個寫上名字的天燈來祈求;這是一個多大的嘆福份!正在沈思,司令請所有人一起放燈。我抬頭追看我的燈,同時也有百多個天燈飛起來,飄升着、搖曳着,佈滿整個天空,像水母一樣。這壯觀的景象攝住了我的整個靈魂。我感動,哭了。
走在回家的路上,我郤為那一刻情緒的激動笑了。原來軟弱的世人真的需要一點實在的圖騰去聯繫自己的願望,哪怕是一個燈、一個像。我突然明白了當日為什麼以色列人會拜金牛,也醒覺上帝的深奧與慈愛。我重新了解不可拜偶像這命令,也重新了解到能夠何時何地禱告,真的是一份天大的禮物。
天燈還是要放的,只是不要忘了常常禱告,不要等元宵。
二. 那人卻在
我每年元宵前總到平溪放天燈。 已經三年了。
是的。 每年我都帶着一個願望來到; 是同一個願望。 別人覺得可笑, 我郤很認真。 我只希望那人會回到我身邊。我認真是因為我知道他真的愛我。別人笑是因為他們不相信。
我是一個第三者。 那人是一個丈夫, 也是父親。
來到平溪, 我總是先到明雅茶舍坐一回, 等待黑夜才放天燈。茶室如常地很滿, 吧檯卻有很多單座。我看到一個穿爬山衣物的女子,似乎是獨行俠,便坐在她旁邊。
女子很有趣。她點的茶遲遲未到,老闆向她致歉,她竟說:「『萬萬』來,不用『擠』。」老闆一頭霧水,我郤忍不住笑出來。女子一直在跟茶室內其他小孩玩耍。跟他們說話,送他們小禮物,逗他們笑。後來來了一個奇怪的大眼小女孩,她跟爸媽來,看起來家境實在不太好。她一進入茶室,就直拉着女子的手,一直跟她講話。我聽了半天才聽懂原來小女孩剛剛在一家天燈店遇上女子,現在又相見所以很高興。後來才知道小女孩的父母都聾啞,所以女孩發音也不準。奇怪的是女子反而聽得懂。
後來女子見我的柚子茶遲遲未到,竟向已混熟的老闆說:「老闆請你『壞』點吧!」 我一聽倒真嚇『壞』了,連忙告訴她是『快』不是『壞』。她也笑翻了。
女子來自香港, 難怪說話怪怪的。 她來台北出差工作, 週末來平溪玩, 第一次放天燈。我們談了很多。我猜她工作待遇不錯, 她大概是個很勤奮的人。後來她放天燈的時間到了, 她就告辭了。
她一直沒有把我認出, 我反而心安。我是個歌手, 那種被形容為三線的歌手。到我放天燈時, 看着發光漲鼓鼓的天燈上那願望, 忽然覺得自己一直在浪費時間。我渴望成名, 渴望每個人都把我認出。但我付出那樣少, 怎能成功呢? 我忽然明白我需要的不是那人, 而是一點成就。 我想起女子的自信的笑容, 她大概付出了不少。我想像她一般, 為自己的工作驕傲。
天燈還是放了。但我知道明年我不需要再來了。
三. 燈火闌珊處
天下雨‧我們這一行最怕雨天。 天燈其實還可以放, 只是大家都以為能夠。
我賣了天燈十年,金融風暴後一無所有,跑回鄉下賣天燈。遊人一個又一個很努力的寫願望, 我都看厭了。真的這麼靈驗, 我還會在這裡叫賣嗎?好笑。
有個香港來的女孩子說我該寫一個天燈求停雨。我乾脆叫她買一個試試看。她說我是一自販賣盼望的人。我沒有這樣想過, 但她大概是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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